人生下半場,不該只剩迷茫和失落,該如何避免中年失落?日本知名精神科醫師清水研於《活出真我的中年人生課》一書中,融合心理諮商、個人經歷、生命觀和豐富個案的分享,從心理腫瘤科醫師的獨特視角見證生命無常所帶來的啟發,幫助讀者度過中年失落,追求真正心動的目標和生活方式。以下為原書摘文:
成功適應社會也無法幸福
在這一章,我想談的是「成功適應社會就能幸福」這種與奮鬥有關的幻想。進入中年期,我們必須採取的行動是——承認家庭或社會從小到大教導我們、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,其實未必正確。
懂事之後,我們被允許表達情緒,但從父母管教、學校教育、到踏出社會所需遵守的規範法則,使得「必須如此」的思考模式逐漸成形。一旦「隨心所欲」的想法與「必須如此」的想法落差太大,就會使人陷入痛苦。
不過,儘管年輕時難免遭遇痛苦,我們還是認為只要肯努力,一定有好事降臨,並為此奮鬥不懈。不料進入中年,你開始領悟到你所期待的好事未必會發生,結果,堅持「必須如此」的生活就變得難以忍受了。
成為知名外科醫師
幾天前,48歲的外科醫師石原先生來到我的門診。第一次見面,他就脫口承認:「我覺得沒必要來看精神科。但我的主治醫師建議我來,我不得已只好過來看看。」他充滿防備地解釋著。
我理解道:「喔,原來是這樣啊,你是半推半就被人勸過來的。」接著,他緩緩說起自己的心境。他因為癌症治療的後遺症導致雙手麻痺,無法繼續勝任外科醫師的工作,這讓他十分痛苦。
他說:「身為一名外科醫師,如果無法拿手術刀,我就只剩下一個空殼,毫無價值了。」的確,原本引以自豪的醫師無法繼續工作,不難想像該有多麼痛苦。但石原醫師無意間一句「不是外科醫師,我就是個空殼」,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。
我詢問他生病之前是如何工作的?他告訴我,為了不輸給同事,一直以來他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,即使畢業超過20年,他已成為同儕眼中的佼佼者,但至今他每天依舊一整天都待在醫院工作,寸步不離。
石原醫師要求自己,要為病患提供最理想的醫療品質,所以每次看到下屬偷懶,就忍不住嚴厲斥責。他在職場上是出了名的嚴格上司。
我問他:「你為什麼想當個醫生?」
他說:「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。」
「沒有別的選擇?」我忍不住反問。
他告訴我:「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當個醫生。或者, 我適合當醫生嗎?」
我問:「你可以詳細說說,為什麼沒有醫生以外的選擇嗎?」
於是,石原醫師提起成長環境。石原醫生母親那邊的親戚有許多人都是醫生;外祖父更是國內知名的外科醫師,受到全家人的敬重。石原醫師是獨子,從懂事起就背負著母親的期待:要成為一名了不起的醫生。石原醫師考上醫學院時,極少稱讚人的母親對他說:「你做得很好!」由衷認可了他的努力。
後來他順利從大學畢業,展開醫師職涯,在母親高興之餘,他又感受到新一波的強烈壓力——「必須成為像外祖父那樣的一流醫生才行!」
聽到這裡,我似乎能理解他為什麼說自己「不是個外科醫師,就只是個空殼」了。我悄悄地問他:「沒有成為了不起的醫師,你就無法得到母親的愛,所以你一直都很努力,對嗎?」原本強作鎮定的石原醫師終於無法克制情緒,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下了眼淚。
等他冷靜下來,我又問:「可是,石原醫師,你如果不是個優秀的外科醫師,就真的沒有價值了嗎?」石原醫師回答:「我也不清楚。」
接著在諮商過程中,我們一起回顧了他的大半生經歷;他討厭讀書,卻努力通過資格考試,當上醫生之後,也為了治癒更多患者而努力。罹癌前的石原醫師即使收到患者的感謝,內心也只是麻木地想著「這是我應該做的啊,沒有什麼好開心的。」但現在,他漸漸能感受到那些看診患者的心情——「啊,那些患者是真的很慶幸能夠遇上我吧!」
而他也在回顧過程中逐漸修正一個想法:自己加倍付出的努力,的確帶給了患者不少幸福與勇氣。這不只因為他的手術精湛,更是由於他的熱誠和努力才換來的成果。原本在幾次諮商過程中,石原醫生一直無法克制「這樣的我是個廢物」的內心吶喊,但到了第5次諮商結束,他原諒了現在的自己,也開始疼惜從小就努力回應母親期待的自己。
最後一次面談,石原醫師說了這段話: 「過去,我全心全意提供給病人最好的醫療技術,其實只為了證明自己很了不起。我對下屬嚴厲,也因為我一直以來都強迫自己表現得完美,所以非常羨慕別人面對壓力時能夠找到抒發的方式,同時,我也羨慕年輕醫師可以不斷地成長。我不知道今後是否能夠繼續當個外科醫師,不過,我應該能以其他形式為病患服務。我將不再出於尋求認可,而在真正意義上想要幫助別人。」
過去束縛石原醫師的「另一個自我」,並非對石原醫師的過往人生毫無幫助,他的存在讓母親認同了石原醫師的價值。這「另一個自己」逼迫石原醫師咬牙奮鬥,成為一名優秀的醫師,但他的心情始終遭到壓抑、痛苦哀號。
在這種情況下罹癌,石原醫師絕望無比,然而,這個進退不得的局面也讓他重新審視過往,與另一個自己訣別。最終,他終於認同肯定了自己,獲得活下去的動力。
「want自我」與「must自我」
在石原醫師的心中,有另一個自己不斷地告誡他:「我必須努力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外科醫師。」事實上,這種情況並不少見,只不過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,每個人的心中都有「want」與「must」這兩個相反的自我存在。
「want」有「想要」的意思,如果是「want to(動詞)」,意思就是「想要⋯⋯(動詞)」,換句話說,「want 自我」就是想做、想成為、想處於⋯⋯的狀態,這是表達強烈個人意願的自己。
另一方面,「must」是「必須」的意思,這種「必須」不是自發性的反應,而是在意他人目光或社會規範而產生的想法。也就是說,「must 自我」是一個在意他人評價,而去限縮「want 自我」的控制。
「want 自我」是一種自我本位的生活方式,「must 自我」則以「別人看了會怎麼想、這是否合乎社會規範?」為標準的生活方式。我這樣解釋,各位應該很容易理解吧?
每個人都是以全新、空白的狀態誕生在這個世界,直到懂事前,任何行為的動機都只是「我想這樣做」「我想那樣做」,也就是出於「want」 的授意。然而,隨著父母的教養、為了建立了社會和人際關係,另一個自我漸漸成形,它的行為是出於「不可示弱」、「必須更努力」、「必須成為了不起的人」,也就是「must」所帶來的動機。
此外,「工作上有成就或是對社會有貢獻,就能變得幸福」也是來自「must」的理念;我們毫不質疑地接受了這樣的想法,其實成功和幸福,兩者並無因果關係。此外。還有些人受到「必須得到他人認同」的「must」所束縛,而十分痛苦。
不管是「must自我」或「want自我」,兩者毫無疑問都是你自己,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罷了。問題是,「want」與「must」往往彼此對立,如果過著由「must」掌控的生活,就會像石原醫師一樣痛苦。
(本文摘自/活出真我的中年人生課:心理腫瘤科名醫超越失落與無常的生命洞察/遠流出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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